“北侯南张中少林”的说法在相声界广为流传。对于观众而言,提到侯宝林就会联想起《关公战秦琼》《八大改行》;提到孙少林,就能想到使《汾河湾》时,融入京剧表演的“趟马”。然而说到“南张”,很多北方观众却不那么熟悉,但张永熙先生在中国相声发展史上却占有着相当重要的艺术地位。
如果问起当今相声界谁最红?可能十个人里有九个会说是郭德纲,而郭德纲也曾经多次到南京专程拜访这位老先生,从他那儿学会了不少开场小唱、地方戏以及说书的技巧。张永熙先生的肚囊宽绰,在相声界也是出了名的。不仅掌握的段子多,他还把生活过成了相声。即便是遭遇病痛折磨,也能抱以乐观的心态从容面对。相声演员都爱拿同行砸挂,而张永熙则是连他自己都不放过抓哏的机会。
话说在年,当时已经年过花甲的张永熙罹患胃穿孔需要入院治疗。当告知患者要通过手术切除一部分胃时,医生自己都担心,生怕老人知道要手术会变得情绪紧张,不停地给老人做思想工作。结果没说两句,就被张永熙打断了。老先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可跟你们说了,甭管我这胃切除多少,都得给我捎家里去。”主治医师不解地问:“您要那个干嘛呀?”张永熙的包袱说来就来:“我最愿意吃炒肚片。”话音刚落,病房里的大夫、护士都哄然而笑,反倒是老头儿给医护人员解压了。
住院期间,张永熙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这对患者本人来说,多少都会造成心情压抑。但他是谁啊?他是张永熙。都病到这份上了,还忘不了使现挂呢!“我呀,生活困难,平时舍不得下馆子,这回动手术管子算是下足了,浑身全是管子。”有一次,几个徒弟来看望他,刚来了没一会儿,他就冲着坐着病床前的那个徒弟说要留遗产。徒弟闻听此话也难受了:“师父,您别这么说呀,这手术做得挺好的,怎么还要给留遗产了?”此时,老头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写遗书不行啊,你呀,踩着我氧气管子了。”
生活中的包袱信手拈来,舞台上的他更是尽显潇洒大方之态。青年时的张永熙,不仅能娴熟地演唱各种戏曲,还能操京胡、四胡、三弦和打击乐器,这些技艺在日后都被融入到了相声表演当中。有观众认为张永熙也属于善使柳活的,其实这话说的并不全面。老先生活路极宽,子母哏、文哏、贯口、腿子活也都驾轻就熟。由于久占南京,他也被不少新观众误解为“南派相声”的代表人物。事实上张永熙是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学艺也没离开北京,属于地道的北方人。直到快三十岁时才来跑江湖到了南京。
在他的表演中,经常能看到仿学南方方言和地方戏曲,“学”之传神,令人赞叹。比如他的《方言误》中就详细介绍了扬州话的软硬之分,用十个数目字巧妙展现了江南地区的方言特点。还有像《京评越》《杂学唱》《学唱大鼓》等学唱类柳活,也能领略到他的学唱涉及面非常广泛,评弹、单弦和各种鼓曲都在他的相声表演中得以原汁原味的再现。
早在解放以前,南京就是曲艺重镇之一,当时有大批北方曲艺艺人到此撂地卖艺。像大家熟知的李伯祥当年就是在贡院夫子庙的金谷茶楼上演了自己的“处女作”。在南京要论相声,刘宝瑞的单口以及张永熙、关立明的对口一直是南京曲艺团压箱底的节目。因此,这三位也号称相声界的“刘关张”桃源三结义。
除了对相声在南方传播做出的贡献外,张永熙还擅长对传统段子进行考证和纠偏。比如有段数来宝叫《诸葛亮押宝》,“小小的宝盒一块铜,能工巧匠将它造成……宝盒落在光棍人手,*天大会支开了宝棚”,张永熙就认为“*天大会”的说法是讹传。因为押宝就是*钱的意思,过去的*场叫宝局,原来这是个空场子,四面八方人来得多了,正好开个*场。因为原来没人,是个荒滩子,所以应该是“荒滩大会起了宝棚”,而要说“*天大会”,则语意不通。
虽说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老艺人,但张永熙对艺术毫不保守。只要晚辈想学能耐,不管是不是自己徒弟都倾囊而授。让好能耐得以传承,才不负自己说了一辈子的相声。老先生于年与世长辞,寿享92岁高龄,但他的离世对相声界仍是一大憾事。在他身上还有很多独有的技艺没能被继承保留,甚至不少由他挖掘整理出的濒临失传或已经失传的传统活,因没有保留下音视频资料而再次失传,这对于观众以及相声来说都成为不可挽回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