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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4/15 20:13:00

天堂的父亲

父亲离开我们将近二十年了,不知道父亲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父亲去世的时候,正赶上农村殡葬改革,为了不找麻烦,经过和亲人们商议,火葬了。我想,此时此刻的父亲,应该是在天堂里吧。

父亲临走的时候,已是瘦骨嶙峋,皮包骨头。他躺在床上,身体蜷曲,两腿已不能伸直,嘴巴已不会说话,只有两只眼睛还能来回转动。有一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你爹已经不能吃饭了,你赶紧回来吧。我预感父亲已危在旦夕,连三赶四地回到家中,来到父亲床前,他嘴巴半张着,似乎想说什么话。两只眼睛望着我,一下子有了光釆,眼光里满含着无奈、依恋和渴望,眼角淌着泪水。

父亲在将近五十岁的时候,得了脑梗塞半身不遂,后经治疗,生活基本无碍,到了最后二三年,连续犯病,大脑萎缩痴呆,生活已不能自理,全靠母亲侍候。想想父亲,年轻时奔波劳顿,争强好胜,刚正不阿,老了却如此境遇,心里便产生一股悲凉和怜悯,叹息人生起伏,世事无常。

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父亲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忘怀,感恩之情、愧疚之情常常在我心头萦绕。听大人们说,我刚出生时,人个很小,瘦弱多病,能不能养活还是两回事。父亲千万百计的给我寻找可吃的东西,常常趁工余时间逮仙小虫(麻雀),烧熟了让我吃,给我补充营养。后来,我被送到外婆家,隐隐约约的记得,父亲经常在夏收、秋收之后晚上扛着一长布袋粮食,步行送到外婆家,那是我的口粮。一长布袋粮食有百把斤,外婆家到我家大约有二十来里的路程,还要爬上一个五里地的大山坡,很难想象,一个父亲,为了他的儿子,付出了怎样的力气和汗水。

父亲一生经历过不少灾难和坎坷。记得那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刚过罢年,母亲打发我和父亲去河北我大舅家走亲戚。说是河北,实际上就是*河以北,现在的济源市下冶乡,与我们仅是一河之隔,可那时候,在我的脑海里,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父亲和我一大清早就出发了,父亲肩膀上背着褡裢,里边装着母亲蒸的白蒸馍和豆包馍,是过节送的礼品。父亲带着我,一会儿把我架在肩头上,一会把我背在脊梁上,走了大约二十来里路,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河边,只看到*河波涛滚滚,望不到边际。没有渡船,听说是水涨了,要等到下午水落下去,才有船渡河。

父亲和我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蹲下来,天气很冷,刮着寒风,没有吃饭的地方,褡裢中有母亲提前准备好,多装的白蒸馍和豆包馍。父亲先掏出一个豆包馍来,用手掰开,我们一人一半,馍皮已经发硬发干,我不想吃馍皮,只想吃豆馅,豆馅甘甜而松软,我把豆馅扣出来,把馍皮交给父亲。父亲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间,脸色发白,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肚子剧烈疼痛。父亲一手拉着我,一手提着行礼,躬着腰,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码头上,来到一个临街的小广场,这时,父亲已不能行走,疼得躺在地上直打滚,我在旁边看着,只知道流眼泪,不知如何是好。幸亏,来了许多好心人,把我父亲抬着送到乡卫生院。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婶娘,白白的面孔,慈善的目光,说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赶紧回家做了两碗玉米面白面做的咸面疙瘩,让我和父亲喝,父亲已不能吃饭,我喝了一碗,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至今回想起来,疙瘩汤的咸香味道还在我口腔里回荡。我那亲爱的婶娘啊,您现在还好吗?后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医院,做了胃穿孔手术,保住了性命,躲过了一劫。

父亲文化水平不高,却对我们兄弟姐妹的学习很上心,很严厉。记得我上高三那年,高考结束,我名落孙山。心情非常沮丧,前途渺茫,我何去何从,没有着落。回家务农,心中不甘;参加复习,没有把握。父亲也非常失望,非常懊恼。思来想去,决定继续复习。有一天晚上,听说高中招复习生,我想天快黑了,明天再去报名吧。父亲知道了,非要我当天晚上就去报名。学校离我家还有十来里的路程,即使到了学校,都下班了,也报不了名。父亲大声呵斥,我不得已背上书包,心里极其不满地离开家门。

一路上,天色黑暗,还下起了雷阵雨,心里对父亲充满恼恨,怨恨父亲对我的责骂,对我的狠心,并在心里暗下决心,不考上大学,决不回家。晚上借宿在学校,第二天报了名,直接在学校参加了复习。过了几天,父亲给我送来了钱和白面,在学校食堂换了饭票。父子之间相对无语,我不想和父亲多说一句话。那时的我,怎么能理解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呢。

第二年高考,我终于被大学录取了。父亲把我送到火车站,一直把我送到车上,然后,扭转头到站台上买了两个肉夹馍塞到我手里,并说:拿着,到路上吃,路上注意安全,到学校经常给家里写信。我答应着,心里却并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多么的不懂事,多么的糊涂啊!要知道,父亲为了我上学,忙活了一上午,还滴水未进哪。我泪眼婆娑,懊悔不已。

父亲有病期间,我到南方出差,常常顺路回来看望父亲。父亲一听说我回来了,就拄着拐棍,涨红着脸,一瘸一颠地冲出家门,一直走到村边,眼巴巴地看着我往家走,满脸的快乐和满足,也是期待和自豪。父亲喜欢打麻将,每天的娱乐就是和村里的几个老年人聚在一起玩几圈,有时候,父亲贪玩,忘记时间,很晚才回家。我就责怪父亲,埋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父亲像个小孩,笑而不语。

记得有一次,父亲要出门,我急忙上去,帮助父亲系上衣服上的扣子,冷不丁,父亲拿起拐棍狠狠地照我头上打了一下,父亲愣了,而我则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下父亲的拐棍摔在地上,态度极其不好。那时,父亲已经脑痴呆了,我想,如果他还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他说什么也不会打的。可是,他的儿子是那么的没有修养,那么的不孝顺,还耍了脾气。如今想来,父亲要是能再多打我两下,该有多好啊!

现在,父亲已离我们而去了,我将永不能再见他一面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却时时浮现在我眼前,催我自励,催我自省,催我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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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责编

杨志强

作者简介:刘英涛,男,汉族,53岁,大专文化,中共*员。年7月毕业于太原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山西省长治市长钢中学任语文教师,年改行到长钢销售处工作。在长钢工作期间,曾在长钢报,长钢纵横杂志,长钢电视台发表散文、小说,通讯及解说词等数十篇。年8月解甲归田,回到家乡河南省新乡市平原示范区。平时喜好读书写作,运动健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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