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长大了”
文/张荆棘
我不止一次听我爸跟我说：“我还想拼几年。”
我问他为了什么，他告诉我：“我不甘心。”
但往深想多一层，大概率还是因为我。
听新闻听多了，他们不来大城市当“漂”也知道这里的房价有多高。他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问我：“以后想在哪生活？”我每次都用“没想好”敷衍过去，但其实我心底里早就有了答案：我要留在大城市。
但又因为大城市的门槛太高，所以才把话打碎了吞回肚子里。
不说远的，就说我知道的。五一的时候一位大我十年的朋友要买房，拉我去看房，美名其曰说“荆棘你是我的顾问”，事实上就是他一个人闷，想找人一起无聊。
我们去了一新开盘的复式公寓，37平的复式LOFT，落地价万，算下来每平方5万出头。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公寓是商住楼，意味着它不带学位，升值空间也会因此变得局限。同时，也因为它是商住楼，所以它的均价要比同区的住宅楼便宜个2万。
不过以上都不过是补充信息，真正的关键信息是，那套商住楼的首付跟普通住宅不一样，它要求付五成，售楼小姐跟我朋友说：“也就是98万。”
最后朋友拿了很多资料，说回去考虑考虑。进入电梯前，销售特意跟朋友强调：“先生，我说句实话，如果不赶在五一结束前下订，一定会涨。”
朋友“嗯”了一声后便没说话。
电梯只剩我们两个人时，他对我说：“你知道吗，半个月前我来这里看，首付只要90万。半个月而已，涨了8万。”
我不敢信，但这就是事实。
8万，很可能就是大多数年轻人出来的第一年年薪，但它对于热卖的楼盘来说，只不过是半个月而已。
不知为何，思考这个问题时，我总会想起那个我爸跟我说了很多次的故事：
他年轻时在深圳打拼，二十三岁就赚了很多钱，回村的时候，他是唯一有摩托车的男人。然后他会跟我讲他的三十而立，他做了一件又一件别人做的尝试，但从三十到四十，再从四十到五十，他越说越落寞，他骂自己太蠢了，明明有很多富余的钱，却没想过去深圳买楼：“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忙都帮不上你。”
每次讲这段往事，他总是先咧嘴笑，然后以叹气结尾。
每次听他说的时候，我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我的话，我爸还会叹气吗？”
虽然不富裕，但也拥有属于自己一套房，虽然不是在深圳，但对于连车都不会开的他来说，是不是也足够了？他平常也没什么爱好，买个CD回家播就能过一下午，再不济出门跟朋友喝茶打麻将，是不是也算落得自在了？
如果没有我，甚至是，如果我不是想留在大城市，他是否不用考虑“给我帮忙”，也就不会在五十岁的关头，感叹自己没有远见，在离家很远的城市打“我不甘心。”
我爸的不甘心，折射到我的身上，就是不服气。凭什么苦心教育的儿子，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学习时努力，工作时上进，可去到大城市面前，就得被房价扑倒。
我向他解释过，跟我面临着同一困境的年轻人，还有许多许多，甚至前路看起来比我更艰难的，有更多更多。但他没有理会，只是减少在我面前暴露“不甘心”的念头，然后继续在那边工作。
本来我还计划让他赶紧回来休养生息，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一个父亲想帮儿子”的念头呢。
而且换作我，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大二在麦当劳兼职的时候，我总在想，要是自己在毕业的时候月薪过万就好了。
那我就可以配一台吃鸡不卡的主机，给自己买一副音质很好的耳机，法定假期不用再为了那三倍工资而加班，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城市旅游。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月薪一万是通往幸福的大门，只要踏过去了，就能够成为人生赢家。
等我真的做到月薪一万以后，并且把上面想做的事情都一一实现后，我才发现这世界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以前总说家人多虑了，我不买房买车都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可现在，你不买房买车可以，但你需不需要给喜欢的人的家人一个交代？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没有选错人？人家是可以理解你的生活方式，但你是不是也得考虑对方一直以来的价值观，很多东西不是一句“我会负责的”就可以全部摆平的。
什么都不想是很潇洒，但也挺不实际的。因为我们没有资格将自己未来的风险分摊给那些爱你的人，这样很自私。
还记得上一年年初，我爸因为急性阑尾炎引起的胃穿孔进了ICU，还没开始治疗，只是检查，第一次交费我就花了三千块。再除去手续费，单单是一晚ICU要七千多，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月，就花去了快五万。后来得知，社保可以报销将近四分三，我们才得以喘一口大气。
那时的我，也不过刚刚正式工作半年而已。
我是94年的，想必很多杂乱的读者的年纪跟我相似。
如果运气好点的话，我们的父母都还算是比较健康的中年人，大部分可能只是刚刚年过半百，所以距离耳聋，视力下降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但慢慢地，他们的体型也会开始变化，有的因为糖尿病体重慢慢下降，有的因为应酬过多啤酒肚急速鼓胀。
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健健康康，但上一年的事情让我发现，为父母准备一笔应急的钱，是很有必要的。就算做不到，也尽量让他们把钱留给自己。
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大家，只是我爸在电话里无意说起的那句“不甘心”，让我想起了很多东西。
然后忽然间，就觉得自己该长大了。
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不是为了让家人暗自不甘心的。
虽然最后可能还是跑不赢大盘，满足不了所有人对自己的期望，但好歹，也算努力过。
写到这里，这篇文章本该就此结束的。
可我却觉得不甘心，我不想一句“我努力过”就算了。因为九把刀说过：“不是要尽力，而是一定要做到。”
所以，我不仅仅要努力，也要一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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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张荆棘
这个名字本身就有棱有角
“嘿,长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