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没有白衣天使,她们都是白无常,持镰刀吊锁链的索命*。你看那个护士在微笑,但是她的嘴角已经扯到了耳垂,这分明是魔*在微笑,不然小孩子怎么哭的破了音,小孩子他知道,那根细细的、长长的叫做针的东西正在抽走自己的灵*。晓柒看着眼前像快餐厅一样的过道,那是无常们的食堂,拿着吊瓶随意抽取,像是自助餐一样,暮年的老人味道老一些但是很有嚼劲,忍不住多嘬几口;青丝的孩童很嫩,甚至还有血丝像是三分熟的牛排,咬一口就够了。这些厉*伸着黑色的舌头,面目狰狞,粘稠的唾液沿着舌尖滴下来,落地竟变成了一滴滴鲜红色的血。那里有他的血。或者说,他就化成了其中一滴血。医院是一个黑天使,扇动着快要折断的翅膀,与乌鸦如出一辙的羽毛散落了一地,像是被鸦群打扫过的战场,伤痕累累。上次晓柒来到这里,这里有38度,那是爷爷额头的温度。但是这对厉*而言是难以忍受的温度,于是仅仅七天,它们便把爷爷的温度降了下来。停尸房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冻住了晓柒脸上每一寸肌肉。晓柒站的像个雕塑,或者说像一动不动的陪葬偶是不是更符合阴间呢。白布下小小的尸体深深陷在病床之上,穿的板板正正竟一个褶都看不出来。医院外打扮的像阿拉伯人的基督教徒们捧着圣经喋喋不休,他们说爷爷一定是上了天堂,因为耶稣会进行公平的审判,然后让没有罪的爷爷上天堂。晓柒想,连着七天低烧38度,就算是有罪,这罪恐怕也被焚烧殆尽了吧。嵩宛不说话,只是坐在酒吧卡座上面歪着头静静地看。看晓柒潮红的脸,看晓柒披肩的发,看晓柒迷离的瞳,看晓柒灌下一杯又一杯五颜六色的洋酒。酒吧很小,复古的墙壁与松木门搭在一起像是一间密室,把人压抑在性感的音乐里爬不出来,很显然喝酒的人也不想爬出来。 我是孤儿了。 我知道。 我真的是孤儿了。 我知道。 我这次彻底是孤儿了。 我知道。 晓柒趴在吧台上,任凭发丝落入眼睛里把眼睛磨得红肿生疼,因为这样流出的眼泪可以解释为是被蛰出来的。嵩宛轻轻捋顺晓柒的发梢,将手掌扶在她布满血丝的侧脸上,抬起手指抹掉晶莹的泪珠,留下一道亮闪闪的泪痕,像是被划伤的钻石,璀璨依旧却更引人心疼。 安慰不是言语,而是陪伴,我永远都在 嵩宛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法式吊灯,柔弱的灯光刻在眸子中反射到酒杯里,让酒泛起彩虹色的涟漪。晓柒印象里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她六岁。她看到乳白色的医院像是一座童话城堡,对称式的设计让人很有安全感,阳光洒在这城堡墙壁上,让每一个穿白色制服的人都变成了天使,穿着干净洁白如婚纱一般的白金天使,闪闪发光。爷爷奶奶绷着脸,晓柒心里想,一定是要见国王了吧,所以才这么严肃。城堡很大,有很多层。地下三层躲在地底没有呼吸,惨白色的灯光晃得人昏昏欲睡,晓柒被留在电梯口,还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陪着她。 姐姐,这里是地牢吗? 小护士抚摸着她的头 这里不是地牢,这里是天堂。 原来天堂不是温暖的,天堂是一间一间小屋子,大家都静静的,不吵不闹,天堂居然这么寒冷。晓柒听到了里面传来躁动声,接着是奶奶的哭声,一声淹过一声,最后戛然而止把奶奶自己冲走。奶奶晕倒被人用担架抬了出来。爷爷扶着墙,被护士缓缓搀着出来,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突然扑通跪在地上,没有人搀得起来他,因为他的腿在不停颤抖,爷爷强撑着墙,晃晃悠悠地倚在墙上想自己站起来,才刚刚起身,腿一软扑通又跪了下去。小晓柒再也幻想不出来新的童话场景,幻想变成了回想,抱着木制相框上的全家福没日没夜的回想。回想爸爸掌心的茧子牵着她的手把她磨得痒痒的,回想妈妈冰凉的大腿像是一个凉水枕头在夏夜里被她抱住从不肯撒手。小酒吧的音乐换成了古典的爵士乐,松木门被推开发出嘎吱一声陈旧的哀嚎
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地址,进来了一位身材偏胖的矮个子中年男人,笨拙地挤到高台椅上,双下巴在酒气里油腻腻地反起光来,短粗的手指停在白兰地人头马系列的路易十三上面。 这个。 对不起先生,这是洋酒简介,酒单还在后面。 男人明显不悦: 没关系,我就要这个。 本店还没有这个酒。 那还喝屁。 男人一把将酒单甩了出去,险些甩到服务员的脸上。他想离开却发现脚撑不到地,只好从高台椅子上慢慢地滑下来,还是差点摔倒。晓柒见状咯咯笑了起来。安静的小酒吧除了厚重的爵士背景音乐就是晓柒清脆的笑声,男人迈着外八字走了过来。嵩宛立刻拦在前面: 喝多了喝多了。 路易十三的陈化期要50年以上,市面上好的都要过万一瓶,有些空瓶子都能卖到上千元,你觉得这种小酒吧会有吗?你喝过吗? 男人肥嘟嘟的脸蛋从红色变成粉色再变成绿色,活脱脱一只害羞的变色龙。男人静止在嵩宛面前,不对,是胸前,因为男人的发际线只勉强够到嵩宛的下巴。晓柒又咯咯咯地笑起来接着说: 哈哈 你站着 还没我坐着高哈哈 男人一把狠狠推开眼前的嵩宛,嵩宛连着退了几步靠在吧台上才停下来。男人移到晓柒眼前,抬起头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抬起手直指着晓柒的鼻尖。醉醺醺的晓柒不屑地微笑着,斜起的嘴角像女王一样邪魅,没有一丝怯意。嵩宛一巴掌打掉了男人抬起的手,让男人吓了一跳。 她嘲笑你无知是她不对,但你也不这么指着 ’ 晓柒伸出手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清脆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厚重的背景音乐。男人的侧脸被扇的颤动了几下,红彤彤的脸蛋像是猴
白癜风的症状及治疗子的屁股一鼓一鼓的。 你少指我。 晓柒冷冷的言辞就着彩色鸡尾酒一饮而尽。男人彻底愤怒了,体内的怒火点燃了油腻的肥肉,直直冲上头颅。男人乱叫着向前冲了一步,伸手想拉住晓柒,但这次嵩宛拦住了,男人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精神疾病患者伸出手胡乱抓挠,但是手太短了。挣扎间伸出腿一脚踹翻了晓柒的卡座座位,木漆桌面上的酒瓶也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在地板上掀起一层厚厚的泡沫。晓柒一个趔趄差点躺在地上,扶着桌子勉强支撑住自己。小酒吧躁动起来,像是蝈蝈与知了打嘴仗一样嘈杂。嵩宛拽着男人的后衣领把他扯回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路跌跌撞撞地碰倒酒杯花瓶无数。清脆的声响都是燃烧的经费撕碎在酒吧工作人员的工资里。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拉着架,晓柒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镜框眼镜的小伙子眼镜都拉移了位,肆无忌惮地歪横在嘴上,胸前的蝴蝶结也像活了一样七扭八歪立在领口,一不留神就要飞走了。嵩宛用舌头舔着略微鼓起的右腮帮内侧,手却揉着发烫的左脸颊。中年男人的油头拧的像没做好的脏辫,衬衫上的纽扣也被扯了下去,滚圆的肚皮像是猪八戒一样裸露在外面,喘着粗气气呼呼地摔门离去。晓柒的酒醒了大半,看着像被洗劫过的场面,低下头。她不敢去看嵩宛变成什么样子,这次嵩宛再回去讲大道理自己要认真地听了。 两人牵着手走在市中心大桥上,钢筋混凝土的桥面无论何时都要承载着上万吨的车流行人,就像每个人都要承载着上万吨的压力最终变得像钢筋混凝土一样坚不可摧。江面上刮起的风像是要把人吃掉,吹散了两人说的每一句话。 以后别这样了。 晓柒没听清,大声地反问 这江怎么了? 没事,这江挺好 啊? 嵩宛对着江面咆哮着,青筋曝光在太阳穴上 我说~遇见你真好~ 桥顶上的夜空多了一颗星星,现在的夜里无论乌云怎样肆虐,晓柒都能看到四颗星星,本来是三颗,现在爷爷加进去了。晓柒抬起头不看嵩宛,假装没听到那响彻江面的独白,只是静静地数着星星。 我有没有资格加入到你的星星家族里啊。 你要是敢加进去,本姑娘就是用火箭也得把你射下来,我才不想每天都隔着天空看你。 嵩宛舌尖泛起甜意,惹得嘴角上扬,眼前风风火火的女孩,在六岁以前是那么文静恬雅。相识了接近20年,相恋了7年。假如六岁的那天,她要是不过生日,她的爸爸妈妈就不会快马加鞭地从另一个城市赶赴回来,就不会挤进那辆已经满载的黑车,就不会有高速上的惨剧,就不会有那被烧到焦黑,还歪扭着畸形身体的难看芭比。那天之后,她变得风风火火,甚至无忧无虑,邻居都说这个女孩受了太大打击,傻掉了。但是嵩宛看到过女孩躲在小树林里里嚎啕大哭,拿着相框向林子里最深处走去,深处有两个小小的土包,上面插着两根折断的柳枝,女孩从日出坐到日落,听鸟儿唱歌,和树叶对话,伏在有温度的土包上面,那是父亲的手掌与母亲的怀抱。嵩宛知道女孩没有傻掉,只是把真正的自己雪藏了。桥面上的女孩被风吹的瑟瑟发抖,嵩宛回过神来,把薄外套批在她肩上,两人在路灯下拖成两道长长的影子,绵延到宇宙最深处,化成永恒的一点。第二天清晨,两人被手机的头条推荐吵醒,是一个人自杀的新闻,下面还附着一张亡者生前的生活照,是一个肥嘟嘟的胖男人,微微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短粗的手指摆出一个气球一样的剪刀手。新闻写着:本市昨夜一男子在家中割腕自杀,今早被邻居发现,但是医护人员赶到现场时该男子已经确认失血过多死亡。经查证,该男子多年前与妻子离异,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半年前女儿被确诊为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该男子为救治女儿曾向贷款公司申请数十万的贷款,一星期前女儿还是不治身亡 晓柒不想再让嵩宛翻下去,把手机轻轻挡住,按下了Home键。 一个人,哪有那么强大,没有寄托了,就倒了。 晓柒闭上眼睛靠在床头,又补充道 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路易十三吧。 嵩宛低着头说不出话。 我奶奶的寄托可能就是我爸爸,我爸爸倒了,奶奶就变成了老年痴呆,天天对着爷爷喊儿子,都不给爷爷疗伤的机会。 晓柒眼睛有些湿了。嵩宛把晓柒揽在怀里,轻轻吻着晓柒的额头。 人都要走的,我们可以与天拼命运,但却与天拼不了命。世界残酷,可人是温柔的,我会对你温柔,就像你对我一样,我要是变成星星,你就用火箭把我射下来。 晓柒一下子笑了出来,伸手打了一下嵩宛’别瞎说,呸呸呸。 呸呸呸~ 晓柒的爷爷与奶奶是合葬墓,爸爸与妈妈也是合葬墓。次年清明,嵩宛陪晓柒一起来墓地祭奠四位长辈。东风惆怅的墓地无花无酒,只有愁草梨花起风尘叹,缪缪细雨滑过晓柒的侧颜,与眼泪混成一潭。痴呆的奶奶坐在轮椅上,颤颤巍巍地举着手让儿子给她端一杯水。年迈的爷爷拖着尘封的记忆步伐,倒一杯热水。 妈,给你 欸,谢谢 接到爷爷电话的时候,晓柒一路飞奔回去,奶奶坐在轮椅上,膝上铺着一层厚毯子,那也是爸爸小时候睡觉盖的厚毯子。奶奶安静地靠在那里,银亮的发与蜡*的脸相互交错,像是电影剧照一般神秘慈祥,就像贪睡的老人一般。医院的人把奶奶抬走,那次爷爷没有去,只是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微张着嘴,露出快掉光的牙齿,灰褐色的老年斑与沉下去的天空一个颜色。那一刻,晓柒流着泪无助地走在医院走廊里,走廊里匆匆游走的厉*没有时间去怜爱这个小姑娘,只是挥舞着镰刀忙着去收割下一个目标。晓柒哭到呆滞麻木,拖着灌铅的腿努力挪回家门口,爷爷还在台阶上坐着,夹着一根手卷的烟,就那么坐着,望着夜空,可能他与晓柒一样,发现了天上多出一颗星星。同年,村里面修铁路,要路过一边小树林,*府决定把树林砍掉,全村人都举着手欢呼。爷爷只身一人佝偻地站在工程队前面,扛着铁锹,叼着卷烟。 谁也别动这林子,谁动老爷子今天就打谁。 工程队的一个上来拉爷爷,让老爷子一锹拍晕了过去。 谁还来 爷爷搬着小板凳坐了一夜,县委亲自来了人劝老爷子。老爷子还是不走。晓柒听闻后赶了回来,看见爷爷身后的小树林,自己走到小树林深处,两个小土包变成了三个小土包,干干净净的,上面插了三枝柳枝。晓柒哭着跑回来让爷爷放下铁锹,告诉爷爷在城里有墓地,专门给他们安了新家,爷爷像个孩子抹眼泪儿。 除了这儿,哪还有家。除了这儿,哪还有家。 爷爷靠在树下 我死了我也得在这,我哪都不去,哪都不去啊 后来,树林被推了,爷爷大病了两个月,再说话总是含糊不清的,呼哧呼哧不知道在说些啥,终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抽着卷烟,望着钢轨上呼啸而过的火车,呜呜呜地响,也呜呜呜地想。晓柒站在城里的墓地前,问嵩宛 爷爷知道他葬在这,他会开心吗 嵩宛安慰她 有人的地方就是家,他们现在聚在一起,一定会开心的。 清明节的雨下起来无休无止,绵延不断的让人心烦。晓柒希望下一场滂沱大雨,把自己的回忆都冲刷掉,但是偏偏几天阴柔巧雨,落在皮肤上还没来得及湿润就被体表的温度蒸发掉了。晓柒每天过的昏昏欲睡,毫无激情。直到嵩宛坏笑着把绑着粉色丝绳的精致小盒子拿出来,单膝跪在她面前,她的泪水落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了个滚烫的印记,将地板烧成一个心形。晓柒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傻傻地笑,幸福原来这么简单。她抬起手把手指张开对着灯光,灯光在指缝中虚化成浪漫的背景,小小的钻戒反射出比泰坦尼克号一等舱中吊灯还夺目的亮光,那简直就是刺进晓柒心房中的明亮,然后沿着晓柒的血液循环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把晓柒变得光彩夺目,鲜光艳丽。嵩宛与她约定等他这次出差回来两人先去民*局把证领了就开始筹备婚礼的事情。当天晓柒画着淡妆,因为嵩宛告诉她一回来就去拍结婚照,然而晓柒在家里等啊、等啊、等啊 电话想起来,是冰冷的声音,像是阎王一样没有怜悯与温度。嵩宛在高速正常行驶,可前方的大车拉着一根根如刀般的钢筋超速行驶。钢筋没有缠稳,突然一根根滑落下来,像一支支离弦的巨箭,无情地穿过嵩宛的车。晓柒听不进去事故的来龙去脉,她只知道,自己的未婚夫躺在医院,不对,躺在天堂,体无完肤。晓柒走在市中心大桥上,左手牵着右手,望着晴朗天空却依然闪烁的五颗星星。哪有什么火箭,还不是只能隔着天空依偎在你怀里。医院里没有白衣天使,都是白无常,伸着舌头,拎着锁链一样的吊瓶晃晃悠悠地走。要不然小孩子怎么哭破了音。舌头上的唾液滴了下来,变成血。这一滴是嵩宛的血。那一滴是爷爷的。还有一滴是爸爸。这里是妈妈。最后这滴是奶奶。晓柒流不出来眼泪,爷爷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这次是不是更加习惯了。夜里晓柒爬上房顶,看着夜空的星星,看着眼前陌生的万家灯火,看着川流不息的高架,又看看脚下如悬崖一般的高度,眼泪滴下去落在墙皮上。 原来,我还有眼泪可以流啊。那你为什么不跌到底,而是挣扎在墙面上呢